文︱刘旭
同济大学知识产权与竞争法研究中心研究员
在刚刚闭幕的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期间，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贵州省代表团分组讨论时，了解盘州1012户村民入股兴办酒厂的情况时得知定位“人民白酒”的岩博酒要卖99元后亲切地说道：“99元也不便宜了。不在于贵，太贵的酒反而不一定卖得好。这是市场问题，要按市场来。不能我一说你就按30卖了。”这一段谈话戳中了许多企业家和消费者的心窝，由微见著地点明了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无论企业和党员干部都应尊重市场客观规律的朴素道理。
大会还审议并一致通过十八届中央委员会提出的《中国共产党章程（修正案）》，决定这一修正案自通过之日起生效。这一次在对党章进行系统、科学的修改当中，把“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写入党章。作为十八届三中全会的重要论断之一，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并不是孤立的，而是始终与“更好发挥政府作用”，“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紧密结合在一起的。
三者共同写入党章是过去几年来我国经济体制改革实践辩证统一的反映：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最终是为了解决国内经济的市场失灵问题，恢复相关领域市场对资源配置的决定性作用；同样，能否在依法保障、恢复市场对资源配置的决定性作用，有效落实《反垄断法》、《反不正当竞争法》和行业监管法也是判断政府作用是否发挥得更好的重要标准之一。
在许多国家，妨碍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的主要是企业行为：无论是大到国际汽车滚装航运的价格串谋，还是小到汽车轴承的串通投标，无论是大到五大跨国银行操纵基准汇率，还是小到女士内衣生产商DB Apparel在英国限制运动内衣最低转售价格，以及正被欧盟委员会调查的大众、宝马、戴姆勒限制竞争协议等等。可见，反对企业限制竞争行为是包括发达国家在内都需要持之以恒的执法工作，是预防市场失灵的必要手段。同样，在国内过去5年多的反垄断执法实践中，以上海物价局和内蒙工商为例，就曾各自先后查处过8个经营者违反《反垄断法》案件，处罚多个行业国企、民企和外资企业30多家。
把“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写入党章后，对于国有企业而言，以及设立党支部的民营企业而言，遵守《反垄断法》、尊重市场规律、拥抱市场竞争也就不再仅仅是法律义务，而且是党章的要求。做好竞争法合规，尊重市场规律、拥抱市场竞争，从而激发员工以客户为中心，锐意进取、开拓创新，应当是我国国有企业和建有党支部的民营企业落实党章新要求的集中体现。
同时，也必须清醒地认识到，目前国内仍然存在许多地方政府违反《反垄断法》规定通过滥用行政权力限制竞争的情况。《反垄断法》第五十一条规定，对违反该法滥用行政权力限制竞争的直接责任人员应该依法给予处分。然而，该法生效9年多来，国家发改委和工商总局查处的滥用行政权力限制竞争案件并不算少，2014年9月以来也陆续公开了一些案件，涉及金融、交通、电信、医疗卫生、建筑、教育等多个行业，各类地方保护、地域歧视、指定交易、组织或默许企业实施垄断协议的行为均有所查处等。但是除了公开整改措施以外，至今反垄断执法机构和违法机构的上级机关都还没有公开过相关直接责任人员的处分情况，也缺乏相关党纪要求。很少见的，宿州市市立医院院长陈新民在2015年担任宿州市药品带量采购工作的主要领导者期间，因涉嫌滥用行政权力限制竞争、严重违纪被安徽纪委监察厅调查。可见，反垄断执法机构在调查行政机关和管理公共事务组织的公职人员滥用行政权力限制竞争方面仍亟需进一步与纪检、检察机关强化合作，对违法行为加大查处力度。
如今“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与“更好发挥政府作用”，“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写入党章，为各级党员干部，尤其是政府官员行使行政权力划定了明确的红线。今后，党员干部违反《反垄断法》，滥用行政权力限制竞争，就不仅是单纯的违法，而是对现行党章的背离，应当受到党纪和国法的双重处罚。
中共十九大闭幕后，各地方政府、行业主管部门在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同时，不仅需要更好地厘清政府与市场的关系，科学地发挥好政府的作用，更应当恪守“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的红线，在人民群众和社会媒体的监督下，将尊重市场规律作为党章的新要求认真落实，全面有效推进反垄断法执法，积极贯彻《国务院关于在市场体系建设中建立公平竞争审查制度的意见》，排查各地残存的地方保护措施，消除民营企业公平参与竞争的障碍，借助市场的力量让本地区、本行业获得更有质量、更有效率、更公平、更可持续的经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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