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8日晚,记者在郑州见到了刚刚从山西寻子归来的郑州市民柴伟、河南济源妇女张艳峰以及河北农民袁成。他们三人的孩子今年初在郑州走失,有可靠证据表明是被人贩子拐卖到了黑砖窑。
38岁的柴伟一脸疲惫,嗓音沙哑,他告诉记者,孩子还是没有找到。柴伟的孩子今年17岁,是个智障和聋哑人,手还有残疾,今年4月2日在郑州失踪。
袁成的孩子16岁,从河北来郑州一亲戚处打工,今年3月28日失踪;张艳峰的孩子15岁,在郑州上学,今年2月失踪。
从儿子丢失那天起,三个家庭的生活就完全被打乱了。为了找回孩子,张艳峰在河南省从卫辉、新乡、获嘉到焦作,一路寻找;柴伟放下宾馆的生意,跑遍了郑州周边;袁成从河北丰宁老家一路找到郑州,没再回过家。袁成告诉记者:“自从儿子丢失,孩子他妈的眼泪就没干过。”
通过“寻人启事”,这三位家长以及更多有着共同遭遇的人走到了一起。他们获知,孩子很可能被拐卖到山西的黑砖窑。于是,为了找回丢失的孩子,他们踏上了漫漫寻子路。
5月初,袁成第一次和四位家长前往山西寻子。在晋城市及邻近的县市,他们每天要跑二十几个窑场,受尽白眼、侮辱,甚至打骂。
袁成回忆说,在陵川县崇文镇的一个窑场,起初包工头同意他们进去看看,但他们在窑场里不停地转,这时窑里一下子冒出十几个人,家长们见情况不对,赶紧坐车奔向下一个窑场。他们在前面逃,那些人在后面追,拿砖头砸他们。
十几天过去了,家长们跑了好几个县,走了上百家窑场,看见不少童工、痴呆工人,就是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大家只得满怀失望回家。
柴伟说,最令他难过的是在永济市栲栳镇的经历。在那里,他见到了被媒体广泛报道的16岁河南少年朱广辉,从而获知他的儿子柴长青是同车共计七人被拉到山西的。听说朱广辉见过儿子,两个月来一直寝食难安的柴伟看到了希望。他带着朱广辉兴冲冲地赶到栲栳镇那个砖场。然而,因为包工头将一工人打残,被刑拘,随后砖场被解散,柴伟的儿子也不见了踪影。刚燃起的一线希望就这样破灭了。柴伟告诉记者,他的儿子既是智障又是哑巴,手还有些残疾,这让他比别的家长更多了几分揪心。
也是在永济市栲栳镇上,袁成听到了关于儿子袁学宇的消息,但已于十几天前被转移了。
6月上旬,因为媒体连续报道了“山西黑砖窑事件”。柴伟、袁成、张艳峰看到了希望,就和另外十几名家长再次踏上西去的路。
在永济市城北区下麻坡的一个砖场,窑主、包工头都说没有孩子,可是他们却在场院里看到,有小孩干活,其中还有痴呆人。
这时,同行的一个家长老蔡在砖场发现了自己的孩子,但包工头不让解救。同行的另一个家长隋自新准备用手机拍下来,结果六七个打手马上围了上来。柴伟告诉记者:“我和其他家长逃脱,老隋和老范却被打手们抓住了。”
等柴伟他们报警后带着派出所的人赶来,地上只剩下老隋的鞋、帽,不见了人。坐在地上的老范说,老隋的手机和钱都被抢走了,人到哪里去了他不知道。
最让柴伟愤怒的是,派出所尽管来了人,却也不让家长们带孩子走。无奈之下,他们只好跑到永济市公安局求救。不到五公里的路,公安局的人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此时,包工头已经在派出所人的眼皮底下带着13个孩子跑了。
“如果派出所让我们带走孩子,那些孩子绝对不会被包工头弄跑。”柴伟悲愤地说。
回到永济市公安局门口,“我们见到老隋,躺在一辆车上,一个大男人哭得一塌糊涂,当时我们几个也都受不了了,流下了眼泪。”提起这一段,张艳峰至今仍面有戚色。
柴伟告诉记者,他们每次到山西找孩子都要花十几天,一天跑20多家砖场,走了那么多的砖场,遇到过的正规砖场不超过10%。
进入6月下旬,随着中央对山西黑砖窑的大力整治,家长们又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们想利用这难得的机会,找回自己的孩子。
6月24日,满怀希望,12位家长又一次出发了。原本以为能有一个圆满的结果,然而在运城等地的经历,再让他们失望到了极点。
在临猗县公安局,他们看到的公安局解救孩子的花名册上,除了名字,照片、年龄、性别等等都没有。公安局的人说,他们只解救了八名被限制人身自由的人,别的一问三不知。
家长们告诉记者,他们在永济市发现一些智障人,是整顿开始后被包工头为了规避检查从砖场里赶出来的。他们就在大街上流浪,没人管。
让家长们寒心的是,当他们好心把四个智障人拉到永济市公安局,人家说应该找民政局。到了民政局,对方说没有当地派出所的介绍信,他们不能收。还让他们找公安局。回到公安局,还是不接收。没办法,只好给山西省公安厅打电话,在省公安厅的督促下,永济公安局才勉强接收了那四人。
张艳峰是众多寻子家长中的惟一幸运者。当“山西黑砖窑事件”在全国成为舆论焦点后,河南警方也开始进行突击式排查。在河南警方的行动中,她的儿子在河南开封的一个砖场被解救了出来。
但是,更多的家长依然在孩子丢失的痛苦中煎熬。
家长们告诉记者,政府严厉打击黑砖窑是他们过去梦寐以求的,然而,整顿进行这么多天了,他们感到找到孩子的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
“以前我们至少还知道去砖场找,现在砖场都停了,孩子都不见了,让我们到哪里去找?”柴伟忧心忡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