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新网】疫情重创上海经济,上海统计局5月20日发布的数据显示,4月上海全市工业总产值同比下降61.6%,其中小型工业企业更是同比下降近70%;4月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下降48.3%。
虽然5月以来,上海一直以“白名单”形式推进复工复产。但主要是汽车、芯片及医疗制药等大型企业,占上海企业总数9成以上的中小微企业仍在焦虑中等待。公开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底,上海共有中小企业49.8万户,占全市法人企业总数的99.5%,吸纳就业814.1万人。
超过2个月的零收入,中小微企业肩上扛着几座大山:房租、人工、社保。受访创业者纷纷表示,上海可能会迎来一个小微企业倒闭潮。
“我们又期待‘解封’,又害怕‘解封’。”经营私人健身工作室的刘凯坦言,复工复产后需要结算的人工、房租,加起来几十万,相当于把账面的流动资金全部清空,如果无法支撑下去,就只能关门大吉。
坐吃山空
刘凯的健身工作室主打一对一私教健身服务,走“小而精”路线,面积不及普通健身房大,但5家店面也足有四五百平米。“每天早上睁开眼,就想到房租。”刘凯说,日房租将近1万元,是最大笔的固定支出。算上其他运营成本,现在日损失在1万5千元左右。
刘凯说,3月9日是其中一间店面的交租日,他刚刚给房东交了两个月的租金,三天后健身房就被上了封条,这笔租金马上打了水漂。在封控中度过了两个月,5月9日,房东按时来催租。刘凯告诉房东,自己已经吃不消了,并将封条照片、相关封控规定文件发给房东,希望能与对方协商。
此前,上海市曾明确,承租上海市国有企业房屋的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无须提供受疫情影响的证明材料,全部可以免除2022年6个月租金。此次减租涉超8万户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据上海市第四次经济普查主要数据公报,至2018年末,上海市注册私营企业有31.5万个,个体经营户有33.4万个。
承租国有企业房屋的小微企业本就在少数,更多创业者的店面、办公室都是承租私人房屋。“这位房东直接告诉我,自己有贷款要还,他也没有收入,也很难。”层层无奈,最后的承接还是刘凯,若协商无果,最后双方可能会通过官司解决。
除了房租,人工也是另一大支出。萧华的品牌设计公司规模在20个人左右,在设计公司中算是中等规模。
“按正常营业算,人均日支出超过1万块,所以每个月的开支在三四十万左右。”4月开始,萧华的公司已经接近零收入,陷入坐吃山空的状态。虽然设计师可以在线办公,但客户也被“封”住了,没有商业活动就没有需求,因此萧华公司也连带停工。
设计公司作为乙方,上连着甲方,下连着供应商。接了项目后,甲方一般半年付一次款,但给供应商的款项必须在三个月内结算,因此乙方一般需要垫付资金。“钱都是在这个过程中流动的,一旦商务流程被掐断,欠款就来了。我们欠别人的,别人又欠我们的。”萧华说,现在公司正欠着300万外账。
老板撑不下去,就有可能通过裁员减少支出。5月16日,拿到工资的第二天,入职私营房企一年的毛倩就收到了“被优化”的通知。“部门的领导先给我打了电话,说现在有两个‘指标’,其中一个是我。”毛倩说。
疫情前,由于一二手房倒挂,一手房源的抢手程度较高,“基本上一两个月的蓄客期一过,我们就开盘一次,两三百套全都能卖掉。”而自封控以来,项目工程一律停止,“开盘”更是遥遥无期,公司只能停滞在蓄客阶段。“部门表示要裁减掉一些锦上添花的工作,保留基础业务。”定岗于品牌部的毛倩由此成了“被优化”的指标。
楼市交易的停摆进一步加剧了公司资金回笼的难度。“就像在拆东墙补西墙。”毛倩告诉财新,为应对现金流的不断缩水,公司尝试通过开动产品需求来引进新的融资款项。即便如此,公司的经营状况依旧不容乐观。毛倩曾听说,公司的一笔款项是靠老板抵押个人资产才还上的。
多年奋斗泡汤
“我甚至觉得封控的时候最安逸,因为我无能为力解决这些问题。一旦复工复产,问题就严重多了。”刘凯2015年初创业至今,遇过大大小小不同困难。会员受伤赔钱、同行诽谤中伤、与房东发生纠纷等,他都一一撑过去。
“但这段时间我的精神压力非常大,经常会做梦,脾气暴躁。”刘凯说,现在困在家里只能干着急,为了让自己的心态不至于太坏,只能尽量选择逃避,不去想自己将要负担多少支出。
面对发不出的工资,刘凯也只能尽量安抚员工,到水果批发市场买了几千元果蔬发给他们,实在有困难的,就先以私人名义给点补助。但逃避终有结束的一天,届时一次性结付几个月的人工、租金、社保,账上积蓄所剩无几,关店、转让、合并被摆上了议事日程。
另一个头疼的问题是,复工复产并不意味着马上恢复正常,企业会先经历一个空档期。“我们面向的客户群体主要是自由职业者、创业老板等,这群人在‘解封’后还要去处理他们的事情,可以说至少会有两个月没人来健身。”刘凯说。